索末菲-库默尔函数的威格纳-史密斯延迟时间矩阵的谱分解分析(续三十八):在量子输运与非平衡统计物理中的应用
好的,我们现在来探讨这个主题。我将从基础概念开始,逐步深入到其在具体物理问题中的应用。
第一步:回顾威格纳-史密斯延迟时间矩阵的核心定义
首先,我们需要清晰定义什么是延迟时间矩阵。在量子散射理论中,当一束粒子(如电子)入射到一个散射区域(如一个量子点或一个无序导体)时,粒子在区域内会经历一个时间延迟,之后才被透射或反射出去。这个“时间延迟”是能量E的函数。
对于一个多通道(多模)的散射问题,散射过程由一个酉矩阵S(E)描述,称为散射矩阵。威格纳-史密斯延迟时间矩阵 \(Q(E)\) 就从这个散射矩阵衍生出来,其定义为:
\[Q(E) = -i\hbar \, S^\dagger(E) \, \frac{dS}{dE} \]
这里:
- \(\hbar\) 是约化普朗克常数。
- \(S^\dagger\) 是S的厄米共轭(复共轭转置)。
- \(dS/dE\) 是散射矩阵对入射粒子能量的导数。
矩阵Q(E)是厄米矩阵(\(Q^\dagger = Q\)),这意味着它的特征值都是实数。这些特征值 \(\tau_1, \tau_2, ..., \tau_N\) 被称为本征延迟时间。它们具有时间的量纲,物理上可以理解为,入射波包的不同“本征模式”在散射中心所经历的不同时间延迟。
第二步:谱分解的物理与数学含义
谱分解是指将延迟时间矩阵Q(E)表示为其本征值和本征向量相关结构的形式。由于Q是厄米的,它可以被对角化:
\[Q(E) = U(E) \, \Lambda(E) \, U^\dagger(E) \]
其中:
- \(\Lambda(E)\) 是一个对角矩阵,其对角线元素就是本征延迟时间 \(\tau_n(E)\)。
- \(U(E)\) 是一个酉矩阵,其列向量是Q(E)对应于各个本征值的归一化本征向量。
这个谱分解的物理意义非常深刻:
- 通道分解:U矩阵提供了一个从物理入射/出射通道到“本征通道”的幺正变换。每个本征通道独立地以一个特定的时间延迟 \(\tau_n\) 与散射中心相互作用。
- 平均延迟时间:所有本征延迟时间的算术平均 \(\langle \tau \rangle = \frac{1}{N} \sum_{n=1}^N \tau_n\) 等于矩阵Q的迹除以通道数N。这个平均值与系统的态密度有直接联系(这就是著名的“维里定理”在散射问题中的体现:\(\langle \tau \rangle = \hbar \cdot \text{态密度}\))。
- 延迟时间涨落:本征延迟时间的分布(而不仅仅是平均值)包含了系统内部更丰富的信息,比如其中是否包含共振态、系统是混沌的还是规则的,以及介观系统中的量子涨落特性。
第三步:连接到量子输运——朗道尔-布蒂克公式
现在,我们进入量子输运的核心。考虑一个两端(左L和右R)的介观导体。散射矩阵S可以分块写成:
\[S = \begin{pmatrix} r & t' \\ t & r' \end{pmatrix} \]
其中r是反射矩阵,t是透射矩阵(‘ 表示反向过程)。
延迟时间矩阵Q的谱分解如何影响电导?在低温、线性响应下,系统的电导由朗道尔公式给出:
\[G = \frac{2e^2}{h} \sum_{n=1}^{N} T_n \]
这里 \(T_n\) 是透射矩阵 \(t^\dagger t\) 的第n个本征透射率(介于0和1之间),\(N\) 是通道数。
关键在于,本征延迟时间 \(\tau_n\) 和本征透射率 \(T_n\) 不是独立的。对于单个共振能级或者在一维模型中,存在近似关系 \(\tau_n \sim \hbar \frac{d(\arg t_n)}{dE}\),其中 \(t_n\) 是复透射振幅。更一般地,延迟时间分布与透射本征值的分布通过散射矩阵的解析性质紧密耦合。对延迟时间矩阵的谱分析,可以帮助我们理解:
- 退相位时间:在存在弱局域化效应的系统中,本征延迟时间的分布决定了量子相干修正的大小。
- 充电时间:在动态电容的测量中,系统的电响应时间与延迟时间直接相关。
第四步:扩展到非平衡统计物理——全计数统计与涨落定理
这是本续篇要深入的重点。在非平衡统计物理中,我们不仅关心平均电流(由朗道尔公式给出),更关心电流的涨落,即噪声,乃至更高阶的累积矩。这由全计数统计理论描述。
考虑在测量时间 \(t_m\) 内通过导体的转移电荷数 \(q\) 的概率分布 \(P(q)\)。其特征函数 \(\chi(\lambda) = \sum_q e^{i\lambda q} P(q)\) 可以写成散射矩阵的形式(列维托夫-莱苏尔公式):
\[\ln \chi(\lambda) = \frac{t_m}{h} \int dE \, \text{Tr} \, \ln \left[ 1 + f(E) (S^\dagger \Lambda S \Lambda^\dagger - 1) \right] \]
其中 \(f(E)\) 是费米分布函数,\(\Lambda\) 是一个包含计数场 \(\lambda\) 的对角矩阵。
延迟时间矩阵Q在这里如何出现? 当我们考虑电流涨落(噪声功率)以及更高阶累积量时,对能量E的导数会自然出现。特别是,在零温附近,电荷转移累积生成函数对计数场 \(\lambda\) 的导数,以及与能量E的关联中,会显式地包含 \(dS/dE\),从而与延迟时间矩阵Q联系起来。
具体来说,电流噪声谱密度 \(S_I(\omega)\) 的计算中,涉及到散射矩阵在不同能量 \(E\) 和 \(E+\hbar\omega\) 处的乘积。在低频极限(\(\omega \to 0\)),对能量的展开会引入延迟时间矩阵。研究表明,零频电流噪声不仅与透射率 \(T_n\) 有关,还与 \(dT_n/dE\) 有关,而后者又与本征延迟时间 \(\tau_n\) 密切相关。
第五步:一个具体应用案例——量子点中的电荷泵浦
让我们看一个将延迟时间谱分解与非平衡输运结合的具体例子:绝热量子泵浦。
在一个参数随时间缓慢循环变化的量子点中(比如通过两个门电压 \(V_1(t), V_2(t)\)),即使平均偏压为零,系统也能产生净直流电流。这个泵浦电流在一阶近似下由著名的布劳恩公式给出:
\[I_p = \frac{e\omega}{2\pi} \sum_{n} \int_{周期} \frac{\partial \tau_n}{\partial V_1} \frac{dV_1}{dt} - \frac{\partial \tau_n}{\partial V_2} \frac{dV_2}{dt} \, dt \quad (\text{简化示意}) \]
这里的核心是,泵浦电流与本征延迟时间 \(\tau_n\) 对泵浦参数(门电压)的导数有关。
这表明,要计算或分析量子泵浦的电流,我们必须深入了解延迟时间矩阵 \(Q(E)\) 的谱分解结构,以及其本征值 \(\tau_n\) 和本征向量(编码在U矩阵中)如何随系统参数变化。一个微小的参数变化可能导致本征延迟时间的“避免交叉”或急剧变化,从而在泵浦电流上产生特征信号。因此,对延迟时间矩阵的谱分析,是理解和设计量子泵浦等动态量子输运器件的关键理论工具。
总结一下循序渐进的理解路径:
- 定义核心对象:从散射矩阵S(E)出发,定义了描述时间延迟的厄米矩阵Q(E)。
- 进行谱分解:通过对角化Q(E),得到实数的本征延迟时间 \(\tau_n\) 和幺正的本征通道变换矩阵U(E)。这揭示了散射过程中独立的时间延迟模式。
- 联系平衡输运:在直流线性响应(朗道尔电导)中,延迟时间谱提供了超越平均电导的介观涨落信息,并与系统的态密度、退相位等物理量关联。
- 推广到非平衡:在研究电流噪声、全计数统计等非平衡涨落现象时,延迟时间矩阵的谱结构成为计算高阶累积量的关键要素。
- 应用于动态过程:在量子泵浦等含时非平衡过程中,延迟时间谱对参数的依赖关系直接决定了泵浦电流的大小和特性,展示了该理论在动态量子输运中的直接应用。
通过以上步骤,您可以看到,索末菲-库默尔函数(作为许多散射问题的解)所导出的威格纳-史密斯延迟时间矩阵的谱分解理论,是如何从一个描述量子散射时间的基本概念,逐步深入到介观物理、量子输运乃至非平衡统计物理的核心问题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