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力学中的S矩阵
字数 3311 2025-12-05 11:59:56

量子力学中的S矩阵

好的,我们先回顾一下量子力学中散射过程的核心目标:实验上,我们常常向一个靶目标(比如一个势场、一个原子核)发射一束粒子,然后在远离相互作用区域的探测器上观察出射粒子的方向、能量和概率。理论的任务是,给定相互作用的哈密顿量,计算出这些可观测的测量结果。

  1. 散射问题的直观图像与渐近态
    我们考虑一个非相对论性量子粒子(如电子)被一个局域势场 \(V(\mathbf{r})\) 散射。其哈密顿量为 \(H = H_0 + V\),其中 \(H_0 = \frac{\mathbf{p}^2}{2m}\) 是自由粒子动能算符。散射实验的关键假设是:在遥远的过去 \(t \to -\infty\) 和遥远的未来 \(t \to +\infty\),粒子都远离相互作用区域,其行为近似为自由粒子。这意味着系统的态在 \(t \to \mp\infty\) 时,应当无限趋近于自由哈密顿量 \(H_0\) 的某个本征态 \(|\phi_{\text{in/out}}\rangle\)。我们称 \(|\phi_{\text{in}}\rangle\) 为一个“入态”,代表入射的、尚未被散射的波包;称 \(|\phi_{\text{out}}\rangle\) 为一个“出态”,代表出射的、已经完成散射的波包。这些态被称为“渐近态”。

  2. Møller波算符与散射态
    然而,系统的真实演化由完整哈密顿量 \(H\) 决定。是否存在一个真实的演化态 \(|\psi^+\rangle\),它在 \(t \to -\infty\) 时看起来就像自由态 \(|\phi_{\text{in}}\rangle\) 呢?反之,是否存在一个 \(|\psi^-\rangle\),它在 \(t \to +\infty\) 时看起来就像自由态 \(|\phi_{\text{out}}\rangle\) 呢?数学上,这由Møller波算符 来精确描述(这个词条您已学过)。波算符 \(\Omega^{(\pm)}\) 建立了渐近自由态与完整演化态之间的映射:

\[ |\psi^+\rangle = \Omega^{(+)} |\phi_{\text{in}}\rangle, \quad |\psi^-\rangle = \Omega^{(-)} |\phi_{\text{out}}\rangle。 \]

它们的定义是 \(\Omega^{(\pm)} = \lim_{t \to \mp\infty} e^{iHt} e^{-iH_0 t}\)(在强算子拓扑意义下)。态 \(|\psi^{(\pm)}\rangle\) 被称为完整的“散射态”,它们满足 Lippmann-Schwinger 方程(也已学过)。

  1. S矩阵的定义与物理意义
    现在,核心问题来了:如果我在 \(t \to -\infty\) 时准备了一个入射态 \(|\phi_{\text{in}}\rangle\),那么我在 \(t \to +\infty\) 时观测到某个出射态 \(|\phi_{\text{out}}\rangle\) 的概率幅是多少?这个过程连接了无穷远过去和无穷远未来:

\[ \langle \phi_{\text{out}} | \psi^+ \rangle = \langle \phi_{\text{out}} | \Omega^{(+)} | \phi_{\text{in}} \rangle。 \]

但我们也可以从另一端思考:出射态 \(|\phi_{\text{out}}\rangle\) 对应的完整演化态是 \(|\psi^-\rangle\)。那么,从 \(|\phi_{\text{in}}\rangle\)\(|\phi_{\text{out}}\rangle\) 的概率幅,等价于完整散射态 \(|\psi^+\rangle\)\(|\psi^-\rangle\) 的内积:

\[ \langle \phi_{\text{out}} | \Omega^{(+)} | \phi_{\text{in}} \rangle = \langle \psi^- | \psi^+ \rangle = \langle \phi_{\text{out}} | \Omega^{(-)\dagger} \Omega^{(+)} | \phi_{\text{in}} \rangle。 \]

这个连接渐近入态和渐近出态的核心算符,就定义为 **S矩阵(散射矩阵)**:

\[ S := \Omega^{(-)\dagger} \Omega^{(+)}。 \]

其矩阵元 \(S_{fi} = \langle \phi_f | S | \phi_i \rangle\) 的物理意义是:从确定的初始渐近态 \(|\phi_i\rangle\) 跃迁到确定的最终渐近态 \(|\phi_f\rangle\) 的概率幅。实验中测量的微分截面,直接与 \(|S_{fi}|^2\) 成正比(需考虑态密度的因子)。

  1. S矩阵的基本性质
    S矩阵具有几个关键数学性质,这些性质源于其定义和物理要求:
  • 幺正性:在势散射等幺正演化的系统中,如果波算符是等距同构(即渐近完备性成立),则 \(S^\dagger S = S S^\dagger = I\)。这直接反映了概率守恒:从某个初始态出发,跃迁到所有可能的末态的总概率为1。
  • 能量守恒:如果相互作用不含时,哈密顿量 \(H\)\(H_0\) 都与时间演化生成元对易,则可以证明 \(S\)\(H_0\) 对易:\([S, H_0] = 0\)。这意味着 \(S_{fi}\) 只在 \(|\phi_i\rangle\)\(|\phi_f\rangle\) 能量相等时才可能非零。在动量表象中,这体现为一个delta函数 \(\delta(E_f - E_i)\)
  • 与T算符的关系:通常将S矩阵写为 \(S = I - 2\pi i T\),其中 \(I\) 对应“没有发生散射”的过程(粒子径直穿过而未偏转),而 \(T\) 称为跃迁矩阵T矩阵。T矩阵包含了所有非平凡散射的信息,它与前面学过的Lippmann-Schwinger方程 密切相关,其矩阵元 \(T_{fi} = \langle \phi_f | V | \psi_i^+ \rangle\)。这样,散射振幅就与T矩阵元直接联系。
  1. S矩阵在动量表象中的形式与分波法
    对于中心势场 \(V(r)\),角动量是守恒量。在动量表象和球坐标下,入射态可以取为具有确定能量 \(E\) 和角动量量子数 \((l, m)\) 的自由球面波。由于旋转对称性,S矩阵在对角化,其矩阵元可写为:

\[ S_{l}(E) = e^{2i\delta_l(E)}。 \]

这里的 \(\delta_l(E)\) 就是著名的相移。这个极其简洁的表达式是S矩阵幺正性(表现为模为1的复数)的直接结果。S矩阵的物理信息完全编码在相移 \(\delta_l(E)\) 中。散射截面可以通过对所有分波 \(l\) 求和 \(\sum_l (2l+1) \sin^2\delta_l(E)\) 来计算。这是处理散射问题的强大解析工具。

总结:S矩阵是量子散射理论的核心数学对象,它将散射过程的渐近输入与渐近输出通过一个幺正算符联系起来。它源于Møller波算符的构造,其矩阵元直接给出可观测的跃迁概率幅,并在对称性下简化为相移,是连接微观相互作用与宏观测量数据的根本桥梁。

量子力学中的S矩阵 好的,我们先回顾一下量子力学中散射过程的核心目标:实验上,我们常常向一个靶目标(比如一个势场、一个原子核)发射一束粒子,然后在远离相互作用区域的探测器上观察出射粒子的方向、能量和概率。理论的任务是,给定相互作用的哈密顿量,计算出这些可观测的测量结果。 散射问题的直观图像与渐近态 我们考虑一个非相对论性量子粒子(如电子)被一个局域势场 \( V(\mathbf{r}) \) 散射。其哈密顿量为 \( H = H_ 0 + V \),其中 \( H_ 0 = \frac{\mathbf{p}^2}{2m} \) 是自由粒子动能算符。散射实验的关键假设是:在遥远的过去 \( t \to -\infty \) 和遥远的未来 \( t \to +\infty \),粒子都远离相互作用区域,其行为近似为自由粒子。这意味着系统的态在 \( t \to \mp\infty \) 时,应当无限趋近于自由哈密顿量 \( H_ 0 \) 的某个本征态 \( |\phi_ {\text{in/out}}\rangle \)。我们称 \( |\phi_ {\text{in}}\rangle \) 为一个“入态”,代表入射的、尚未被散射的波包;称 \( |\phi_ {\text{out}}\rangle \) 为一个“出态”,代表出射的、已经完成散射的波包。这些态被称为“渐近态”。 Møller波算符与散射态 然而,系统的真实演化由完整哈密顿量 \( H \) 决定。是否存在一个真实的演化态 \( |\psi^+\rangle \),它在 \( t \to -\infty \) 时看起来就像自由态 \( |\phi_ {\text{in}}\rangle \) 呢?反之,是否存在一个 \( |\psi^-\rangle \),它在 \( t \to +\infty \) 时看起来就像自由态 \( |\phi_ {\text{out}}\rangle \) 呢?数学上,这由 Møller波算符 来精确描述(这个词条您已学过)。波算符 \( \Omega^{(\pm)} \) 建立了渐近自由态与完整演化态之间的映射: \[ |\psi^+\rangle = \Omega^{(+)} |\phi_ {\text{in}}\rangle, \quad |\psi^-\rangle = \Omega^{(-)} |\phi_ {\text{out}}\rangle。 \] 它们的定义是 \( \Omega^{(\pm)} = \lim_ {t \to \mp\infty} e^{iHt} e^{-iH_ 0 t} \)(在强算子拓扑意义下)。态 \( |\psi^{(\pm)}\rangle \) 被称为完整的“散射态”,它们满足 Lippmann-Schwinger 方程(也已学过)。 S矩阵的定义与物理意义 现在,核心问题来了:如果我在 \( t \to -\infty \) 时准备了一个入射态 \( |\phi_ {\text{in}}\rangle \),那么我在 \( t \to +\infty \) 时观测到某个出射态 \( |\phi_ {\text{out}}\rangle \) 的概率幅是多少?这个过程连接了无穷远过去和无穷远未来: \[ \langle \phi_ {\text{out}} | \psi^+ \rangle = \langle \phi_ {\text{out}} | \Omega^{(+)} | \phi_ {\text{in}} \rangle。 \] 但我们也可以从另一端思考:出射态 \( |\phi_ {\text{out}}\rangle \) 对应的完整演化态是 \( |\psi^-\rangle \)。那么,从 \( |\phi_ {\text{in}}\rangle \) 到 \( |\phi_ {\text{out}}\rangle \) 的概率幅,等价于完整散射态 \( |\psi^+\rangle \) 与 \( |\psi^-\rangle \) 的内积: \[ \langle \phi_ {\text{out}} | \Omega^{(+)} | \phi_ {\text{in}} \rangle = \langle \psi^- | \psi^+ \rangle = \langle \phi_ {\text{out}} | \Omega^{(-)\dagger} \Omega^{(+)} | \phi_ {\text{in}} \rangle。 \] 这个连接渐近入态和渐近出态的核心算符,就定义为 S矩阵(散射矩阵) : \[ S := \Omega^{(-)\dagger} \Omega^{(+)}。 \] 其矩阵元 \( S_ {fi} = \langle \phi_ f | S | \phi_ i \rangle \) 的物理意义是:从确定的初始渐近态 \( |\phi_ i\rangle \) 跃迁到确定的最终渐近态 \( |\phi_ f\rangle \) 的概率幅。实验中测量的微分截面,直接与 \( |S_ {fi}|^2 \) 成正比(需考虑态密度的因子)。 S矩阵的基本性质 S矩阵具有几个关键数学性质,这些性质源于其定义和物理要求: 幺正性 :在势散射等幺正演化的系统中,如果波算符是等距同构(即渐近完备性成立),则 \( S^\dagger S = S S^\dagger = I \)。这直接反映了概率守恒:从某个初始态出发,跃迁到所有可能的末态的总概率为1。 能量守恒 :如果相互作用不含时,哈密顿量 \( H \) 与 \( H_ 0 \) 都与时间演化生成元对易,则可以证明 \( S \) 与 \( H_ 0 \) 对易:\( [ S, H_ 0] = 0 \)。这意味着 \( S_ {fi} \) 只在 \( |\phi_ i\rangle \) 和 \( |\phi_ f\rangle \) 能量相等时才可能非零。在动量表象中,这体现为一个delta函数 \( \delta(E_ f - E_ i) \)。 与T算符的关系 :通常将S矩阵写为 \( S = I - 2\pi i T \),其中 \( I \) 对应“没有发生散射”的过程(粒子径直穿过而未偏转),而 \( T \) 称为 跃迁矩阵 或 T矩阵 。T矩阵包含了所有非平凡散射的信息,它与前面学过的 Lippmann-Schwinger方程 密切相关,其矩阵元 \( T_ {fi} = \langle \phi_ f | V | \psi_ i^+ \rangle \)。这样,散射振幅就与T矩阵元直接联系。 S矩阵在动量表象中的形式与分波法 对于中心势场 \( V(r) \),角动量是守恒量。在动量表象和球坐标下,入射态可以取为具有确定能量 \( E \) 和角动量量子数 \( (l, m) \) 的自由球面波。由于旋转对称性,S矩阵在对角化,其矩阵元可写为: \[ S_ {l}(E) = e^{2i\delta_ l(E)}。 \] 这里的 \( \delta_ l(E) \) 就是著名的 相移 。这个极其简洁的表达式是S矩阵幺正性(表现为模为1的复数)的直接结果。S矩阵的物理信息完全编码在相移 \( \delta_ l(E) \) 中。散射截面可以通过对所有分波 \( l \) 求和 \( \sum_ l (2l+1) \sin^2\delta_ l(E) \) 来计算。这是处理散射问题的强大解析工具。 总结: S矩阵 是量子散射理论的核心数学对象,它将散射过程的渐近输入与渐近输出通过一个幺正算符联系起来。它源于Møller波算符的构造,其矩阵元直接给出可观测的跃迁概率幅,并在对称性下简化为相移,是连接微观相互作用与宏观测量数据的根本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