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力学中的Lax对
我们先从经典力学中的可积系统说起。一个经典力学系统如果拥有足够多的独立守恒量(其数量等于自由度),则被称为可积系统。研究这类系统的一种强大方法是引入所谓的“Lax对”,由彼得·拉克斯提出。Lax对的核心思想是:将一个复杂的非线性运动方程,等价地表示为两个线性算子(通常称为L和M)的某种简单关系。具体来说,如果系统的运动方程可以写成如下形式:
\(\frac{dL}{dt} = [M, L] = ML - LM\)
那么,称 (L, M) 为该系统的Lax对。这个等式的美妙之处在于,它直接意味着算子L的谱(即其特征值的集合)不随时间变化,因为这种形式的方程保证了L(t)是通过一个酉变换由L(0)得到的(如果M是反厄米的)。因此,L算子的特征值就是系统的守恒量。
现在,我们进入量子力学。在量子力学中,系统的演化由薛定谔方程描述:\(i\hbar\frac{d}{dt}|\psi\rangle = \hat{H}|\psi\rangle\),其中 \(\hat{H}\) 是哈密顿算符。一个自然的问题是:经典可积系统在量子化后是否仍然是“可积”的?量子版本的可积性通常意味着存在一组相互对易的守恒算符(包括哈密顿量本身)。Lax对的方法可以被推广到量子领域,用来寻找和研究这些量子守恒量。
量子Lax对的形式与经典情况类似,但现在是作用在希尔伯特空间上的算符。假设我们可以找到两个算符 \(\hat{L}(t)\) 和 \(\hat{M}(t)\),使得海森堡绘景下的演化方程(或者在某些等价意义上)可以表示为:
\(i\hbar\frac{d\hat{L}}{dt} = [\hat{L}, \hat{H}] = [\hat{M}, \hat{L}]\)
(注意,海森堡方程是 \(i\hbar\frac{d\hat{A}}{dt} = [\hat{A}, \hat{H}]\),所以这里的关键是将对易子 \([\hat{L}, \hat{H}]\) 表达成 \([\hat{M}, \hat{L}]\) 的形式)。
如果这个关系成立,那么通过对易关系的雅可比恒等式等性质,可以证明 \(\hat{L}\) 算符的谱(在量子力学中,这对应于测量可能得到的本征值)是守恒的。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通过 \(\hat{L}\) 算符构造出一系列守恒量,例如 \(I_n = \text{Tr}(\hat{L}^n)\),这些量在与哈密顿量 \(\hat{H}\) 对易的意义上都是守恒的。
量子Lax对方法的一个典型且重要的应用是求解量子非线性薛定谔方程(一类重要的模型,用于描述一维相互作用玻色子气体)。在这个模型中,可以精确地构造出Lax算符 \(\hat{L}(u)\),其中 \(u\) 是一个复参数(称为谱参数)。系统的哈密顿量 \(\hat{H}\) 可以从 \(\hat{L}(u)\) 的某个函数中导出。通过要求 \(\hat{L}(u, t)\) 随时间演化的某种相容性条件,就能得到量子Lax方程 \(\frac{d\hat{L}}{dt} = [\hat{M}, \hat{L}]\)。这套方法最终导向了代数贝特拟设技术,能够精确求解系统的能谱和本征态。
总结来说,量子力学中的Lax对是将经典可积系统理论中强大的Lax对方法推广到量子世界。它通过将系统的动力学转化为一对算符(L和M)的简单对易关系,为精确求解某些复杂的量子多体系统(即量子可积系统)提供了系统的代数框架,是连接经典可积性与量子可积性的一座重要桥梁。